而之所以是完整, 也是因为他强忍着内心的羞意将自己是如何被庄简亲王‘反客为主’的事儿也一并出口了。
就叫徐浩听得……
只能拿眼珠子去瞅他, 待得瞅完后要说些什么吧，却又每每在那言词从在舌尖的时候再强行咽回去：
虽说面前坐的是个傻子, 但这傻子同时还是太子呢！
别骂，不能骂！
就几度张口再闭上。
也叫程铮从中看出些什么来了：“大人不必顾忌这般这蠢事……我做得，大人自然也就说得。”
徐浩不由就松了一口气。
既然程铮自己都把这事儿定义为蠢事儿了, 那他再说什么话……总不至于就叫程铮对他奋起吧？
因此想了一想就道：“这事儿说来……庄简亲王在其间如何且不提了, 只说那邱尚书——就骗了您。”
“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认为自己还能苟活。”
程铮：“……”
他是真的都有些不敢相信徐浩的话语了。
可他又不得不信。
因为徐浩的语气是那样的笃定，简直都没能给程铮留下一点质疑的余地：“邱尚书这个人, 要说为人吧……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确实是个难得的, 有眼色的。”
程铮就听了默了一默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反驳徐浩一句邱尚书怎么就是个‘东西’呢, 便就被他的下一句问住了。
那徐浩道：“这半年来……发生了多少事儿且不说, 只说皇帝将这些事儿大半儿交给刑部却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面对这个问题时，程铮且有些不屑：还能为了什么？皇帝不就是为了刑部已经是他手里的菜, 怎么炒、往里加什么都能由他一口说了算呗！
徐浩就看到了程铮的神色。
也看懂了。
便笑了：“殿下知道的，那邱尚书也知道——不,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程铮登时就不说话了。
邱尚书……早就知道了？
那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必定会为皇帝背黑锅的结果嘛？若是知道了，那他又如何会接手这摊子破事儿呢？
也许是心有灵犀吧，就在这时候, 徐浩正恰好道：“那邱尚书其实也是骑虎难下了, 毕竟他能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靠的就是揣摩圣意，因而要说把柄，只怕早就在皇帝的手里捏了不少了……此时要退也是无路可退的！只，便是这样他怕也是没能想到——”
怕是没想到这一回是真要了卿卿性命了。
程铮：“……”想来是早就在皇帝的贼船上下不去了，因此便是知道这事儿有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然后果然就阵亡了。
却还有两点不明。
其一就是如果邱尚书是真的早已经知晓自己怕是没有好的下场了，那又如何会和自己定下那样一个约定？
而那其二嘛，就是那个私孩子的事儿……本就有些想不通，现在更叫他一头雾水了有没有
就无比恳切的看着徐浩：“大人既这样说了……那不若再为孤解解惑？”
比如那约定什么的。
徐浩就皱了眉：“说解惑却是不敢的，只一点，那邱尚书虽说知道自己会有些不好，但又哪里会有人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送死呢？因此和殿下有过一番约定……不说十足真诚，但巴望着殿下能救他一救却也应当是真心的，毕竟若殿下救不得……那人死万事消，陛下没法子再杀他一回。”
这话叫程铮好过不少：毕竟他也不是完全的被邱尚书涮了一回不是？
然后就听徐浩道：“只那孩子什么的。殿下却是别再想了。”
程铮：“？？？”
他诧异道：“徐大人已是确定那孩子不是邱家的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徐浩一笑，很有些高深莫测的讨打意味在其间：“别管这孩子是谁家的，只说邱尚书既然对自己有什么下场都心知肚明了，会不早为自家做打算？即使邱家家大业大走阖家脱不得，但也没有真的叫御林军日日在邱家门外蹲点的事儿发生吧？……多少手段使不得，至于事到临头了才弄出这么一件还不知能不能委曲求全的糟心事儿来？”
……是不至于。
程铮就麻木的想着：虽说自己也曾经给那孩子的存在找了种种的理由和借口，但却有一点却是百口莫解的——
那就是这孩子既然会入皇帝的眼了，那就皇帝素日的言行看来，这孩子保证能顺利长大成人？
不，甚至不拘于皇帝一人。
在之前，在程铮在还以为这孩子还是邱尚书设下的局的时候，为之找出的种种理由和借口在这时候都能变成一个个不明的危险：比如这孩子是放在众人眼皮之下的，比如众人都知道他这么多的比如，也就意味着这么多的人，而所有的比如都是建立在这些人的乐意之上的比如，只要其中有一个人不乐意了……
程铮：“……”
要人活是一件很难的事儿，可要人死却是容易太多了，这个道理既然程铮都能知道，那邱尚书会不知道？
更何况这倒霉孩子身上还实打实的套着一个奸生子的罪名呢，做什么不方便啊？
知道了之后，邱尚书又如何会扯这样的犊子？别说是真的了，就是用来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栈道……也没有理由啊？
人家的后路是早就找得妥妥当当的了，至于这时候再来抱佛脚放□□？
程铮：“……”
他几乎都要用力的将牙齿嵌入下唇里，这才能不吐出那四个字来：
庄、简、亲、王！
……
…………
是啊。
事到如今，除了咬牙切齿的咀嚼这个罪魁祸首的名字，程铮还能做什么？
痛哭流涕的忏悔自己有多笨是如何被骗的吗？
程铮：“……”
他就又咬了一回牙，这才痛苦的咬出一句话：“这庄简亲王如今是信不得了，可……”
“可您还得保他。”徐浩没有茶盏端在手里，心灵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只能用手指不断地摸索着椅子扶手，怏怏道：“那老头今日摆了您一回，您却是瞧着日后有什么机会再摆回去罢！因此为了这‘机会’，您也暂时留他一命。”
程铮就诧异的看着徐浩。
程铮：“……”
……这话儿和程曦何其相似？
不，徐浩话里表现出来的忍功比之程曦还有过之！
程曦是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邱尚书做的又被庄简亲王拿来做文章的因而劝他忍，可徐浩却是知道这事儿从头到尾就和邱尚书没有半毛钱的关系纯粹是庄简亲王涮他呢却依然要他忍！
前者王八还是后者王八？
可叹别管谁更王八了，他都要把这个王八当到底！
就磨了一回牙，终究苦笑道：“徐大人大度！”
徐浩：“……”
这下他不摩挲手指了，只将眼神斜向程铮，目光似笑非笑——可比之讥讽，他的神情却更像是揶揄：“殿下说这两个字……估摸着很是违心吧？”
程铮面色一讪，却是记得不开口了。
徐浩因此就越发的笑容满面了，可这笑之后，嘴里吐出的却是叹息：“殿下当我乐意叫您憋气吗？不过是不得不为之而已！只……只我也在这里向殿下保证，那就是若您真能咽下眼下的这口气，那日后却是有的是机会给那老东西回敬回去！”
程铮：“……”
他不由惊呆了。
待得回神之后却是更惊，只呆呆的道：“那……老东西？”
叫他目瞪口呆的可不只是原来徐浩也会用老东西这样没品位的词而已，更是徐浩这话语里的意思……怎么听怎么想怎么和程曦是一条路上的？
——难道这爷俩背着他又什么协议不成？
而徐浩看着程铮那呆滞的神色却是乐不可支：“怎么？殿下却是忘记微臣出身市井了？比这还糙还不入耳的话儿微臣竟也听过呢！”
程铮：“……”
他就手动合上下巴，只摇摇头：“不，孤不过惊讶您是如何以为……以为孤还有报复那老东西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声老东西程铮可是称呼得比徐浩真情实感多了——毕竟切身被庄简亲王涮了一回可是程铮自己！
徐浩一听他那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语气，就笑了：“那庄简亲王……估么着是来您身边借‘东风’的吧？”
这借东风一词出于三国赤壁，多半用于借力之境，用在此处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程铮却是以为踩自己借力才是庄简亲王做法的真实写照。
可徐浩既然都给他留面子了，他也就承了这份情，只含糊道：“大人目光如炬。”
于是徐浩就又摇摇头：“‘都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那庄简亲王是个老油子了，想来对自己的手段是极有自信笃定您没法子将浪花泼到他身上的——”
“可瞧人在河边走过没有，难道就只能看他鞋子上有没有水渍吗？”
徐浩的嘴角扯起了一抹讥讽笑：“河边可还是有淤泥呢，可还是有水草呢！只要他走过了，就不愁抓不到他的把柄！”
可其实……这却不是徐浩坚持自己亦或是程铮能够拿捏住庄简亲王的最大依仗：他之所以能这样坚定，不过是因为他认为庄简亲王自己也是乐意叫程铮捏住他这么一个把柄的——
可不要说这是徐浩异想天开的想法，而着实是因为他有这个把握。
庄简亲王自己上赶这将自己的把柄往程铮的手里送的把握。
……
是不是更异想天开了
可若是想想皇帝，想想三个皇子，那这个想法就不一定那么的异想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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