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晚。 张青带着张蓝，去齐家吃离别饭。 明天齐家全家带着赵芬、周艳艳一起去魔都，赵芬也是个苦命人，丈夫早亡，却赡养着公婆拉扯着孩子，愿意跟着齐家走, 赚了钱再寄回来。 至于花蝴蝶，则和张青兄妹一起进京。 饭桌上，齐娟和刘珊珊一如既往的高谈阔论，嬉笑玩闹，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不同。 不过对张蓝倒是又亲切了不少，居然还拉着头发看发质, 建议她用某个牌子的洗发水。 正好，她有富余的，一会儿走时可以带上。 刘珊珊都有些吃味了, 往日里齐娟待人虽也真诚热情，但其实行事极有分寸。 除非极亲近的人外，很少会与别人亲密接触，即便是女孩子之间。 这会儿还真拿张蓝当小姑子了…… 李素芝也多看了自家闺女一眼，并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张青，不过仍旧没多说什么。 她和齐平，的确当得起当下国内最开明的父母了。 “集团里那么多都是爷爷的老臣，山头林立，不好应付啊。” 说起马上就要去魔都实习，齐娟啧啧感慨道。 齐平笑道：“等你上去的时候, 他们都该回家养老了。” 刘珊珊怂恿：“去了魔都，先开了他们！” 李素芝严肃批评：“这种话不要乱说, 连玩笑都不行！”连齐平都被她责备了一眼。 刘珊珊吐舌头, 其他人笑。 齐娟正色点头：“这种事, 的确只能做, 不能说。” 李素芝更加严厉：“还开玩笑！你不要不当回事，小到一家公司, 大到一个国, 只要干大了，就一定会有山头派系。永远不要去想彻底消灭山头，可能么？作为最高上位者，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去控制平衡，确保山头之间的派系斗争，不会剧烈到影响事业的正常发展。你们都是学过唯物哲学论的，应该明白凡事都有两面性的道理。山头是客观存在的，既有坏的一面，但也有好的一面。这种客观规律，这种人性是不会以你的主观意志废除的。” 张青难得感叹道：“这就是成为大人后不美好的地方，要和各种人心打交道，而人心又那么的复杂。” 齐娟呵呵笑道：“那是因为你太善良了。我们若在平齐的位置，自然复杂。可我若坐在高处，只需洞察他们的复杂就行了，做起事来却不用那么复杂。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张青居然赞同道：“慈不带兵，义不生财，干大事的确要冷酷一些。” 见他们俩一唱一和的, 拽的词也是一套一套的, 刘珊珊、周艳艳无语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两人。 齐平都吃醋了，哼哼了声：“都是纸上谈兵！” 李素芝反倒宽容笑道：“你们去冷酷，去顺之昌逆则亡吧。还这么年轻，允许你们去试错。年轻人犯错，上帝都会原谅。” 齐娟高兴笑道：“妈说的真好，真有水平，不愧是要当京官儿的人！” 结果又被批评。 花蝴蝶也在，只是不怎么出声。 她心里无比羡慕的看着齐家和谐宽容的家庭气氛，但也心知，不是谁家都能如此。 李素芝有一句话其实没说，那就是张青和齐娟都有试错的资本。 张青有才华，齐娟更是不仅聪明，还有强大的家世。 他们真的太幸福了…… 花蝴蝶羡慕，却不嫉妒，因为她知道齐家从齐天海这一辈才开始发家，齐家的精神，她也钦佩尊重。 张青就更惨了，比她这些年还惨，所以没什么好嫉妒的。 他们能翻身，她也一定可以。 周艳艳同样羡慕这一家，不过她没什么别的想法，只知道要改变命运，只能跟紧张青。 她并不清楚自己对张青到底甚么心思，她只明白，张青对她没有恶意，没有贪婪，却有一份同学情义，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晚饭过后，一群女人们收拾完碗筷做好清洁，坐在客厅说话。 齐平叮嘱张青道：“张天茂是个好朋友，好大哥，但他不算是个好人。行事太过张扬，为了所谓的义气，几乎没有善恶是非的观念。去了平京后，可以不得罪，但也不要走的太近。” 张青点了点头，李素芝已经很了解张青了，道：“你不要觉得欠他的人情就要如何，不可否认他的开口有些帮助，但真正打开平京大门的，是你的才华，是你的那首《白桦林》。那样的金曲，本就价值万金，才是真正的买路钱。 你可以感谢张天茂，但不能意气用事。他若提出无理要求，比如随便找你要歌，你不要给。 人都是不知足的，你轻易给一首，就跑不了第二首，第三首。不给，就得罪人。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件事一定会发生。” 张青思考，并问道：“阿姨，如果没有张天茂开口，和麦的宋城会愿意开一条口子，让杜鹃顺利开业吗？” 李素芝笑道：“你看，你这就钻牛角尖，已经把张天茂当恩人了吧？宋城当然不会让你顺利开业，凡是做生意的，尤其是近乎垄断的，都喜欢掌控一切。你要是没才华，宋城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有这样的才华，肯定会被他盯死。 但是你有自己的法子破局，收购星蝶之后，发行渠道不是已经打开了一条缝了么？ 再加上港城那边，一旦《射雕》发力，小玲一炮打响，杜鹃怎么会起不来？ 那些渠道商不可能眼看着火歌不卖，放着到手的钱不挣而听宋城的。 宋城能压你一时，压不了你一世。所以，没张天茂，你也一样能行。 这不是让自己受制于人的理由。” 齐平在一旁呵呵笑道：“你阿姨是公家人呢，很看不惯张天茂那些江湖习气。不过呢，你的路不是公家路子，未必按着你阿姨说的办。”见李素芝看过来，齐平话锋又一转，又说回来：“当然，你阿姨的本意是对的，大可不必将老张当恩人对待，也不必按着他的朋友路数走。他要是自己唱，或者欧阳唱，来邀歌，你可以写一首，就算还了之前的情义了。再有什么大事请你，你可以露个面，帮个场子，当个普通朋友。 但给别人邀歌，一次都不要答应，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要明白这里面的界限。” 李素芝补充道：“他圈子里的活动，你也少去，不干净。” 张青很认真的聆听，最后点点头，缓缓道：“这种事，我还需要一点点学习。我很幸运，能得到叔叔阿姨的指点。” 齐娟提醒：“马屁别拍的太露骨。” 其他人笑，张青摇头道：“这真的是金玉良言。里面的尺度，没有长辈指点，很容易走错路。一步小错，可能就会有很多大错。还是要虚心学习，才能一点点进步。阿姨和叔叔说的很对，感谢可以，但原则不能失去。” 齐平笑道：“可惜你不愿走工业这条路，不然齐娟的爷爷会很喜欢你，他更爱说教，恨不能将一生的经验都传授给后辈。” 齐娟却哈哈笑道：“幸亏他不喜欢，不然老老齐就要担心他别有心思了，更麻烦。” 张青难得不服：“虽然我不刻意为之，但我将来做出来的成就，未必不如工业。美国靠三样霸权称霸世界，一是美军，二是美元，三就是好莱坞。意识形态上的争锋，并不比工业上的竞争弱。” 除了李素芝和齐平若有所思点头外，其他人都“切”！ 眼下国内对西方的崇拜，一直呈现上升趋势。 而年轻女孩子们，没有不喜欢好莱坞大片，不喜欢格莱美音乐的。 大陆最流行的乡土歌谣，怎么比…… 齐娟自己反倒笑道：“好！我们就比比看，到底是工业先突破崛起，还是内地文娱圈先战胜好莱坞！” 张蓝都悄悄拉了拉自己哥哥的胳膊，小声叮嘱道：“哥，你可别吹牛皮哦。” 刘珊珊差点没笑死，搂住张蓝道：“你哥要是办不到，以后就叫你哥阿凡提·牛皮青！” 李素芝不理这些，又道：“你是内容的创作者，在这方面很有天才，但经营上面，还是新人。这方面，你可以多让赵蔷和你花姐去管。另外，也要寻找新的合伙人。我建议你，更多的是去寻找可靠的管理者，并请他们建立相对完善的公司制度，而不是呕心沥血自己投入其中。” 张青连连点头，脸上露出的高兴之色可以看得出是由心的，他道：“阿姨说的对，我的性格和娟子不一样，她待人诚恳热情，容易让人喜欢信任，天生的领导才能。我不行，不相熟的人，话都不想多说半句。所以，必须请相对可靠的人，还要建立相对可靠的制度。我本来还有些模糊，现在知道怎么做了。” 李素芝也很满意，笑道：“相对二字，说明你心里是有数的。” 齐娟捣乱：“散了散了，我们都散了，让他们娘俩儿好好谈吧！” 众人大笑，连李素芝都是带着责备的笑。 窗外，月下的东湖在微风中荡起无尽的斑斓，夜色动人…… ……
最长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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