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眼术师直接了当的提问出乎除了夏油杰之外所有人的预料。
发觉气氛略僵,夏油杰略微无奈地叹息一声，显然已经习惯挚友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模式。
不过，在看到刚才诡异的一幕之后,咒灵操使也的确不打算再转移话题东绕西绕，他从手机调出三位失踪的辅助监督的人像资料,展示给被簇拥着的老人：“就是他们，我们正是为了寻找这几位的踪迹而来。”夏油杰友善地弯弯眉眼补充说。
周围的人群寂静了一瞬,连正在和中田闹着玩的孩子也偷偷往这边瞟了一眼。
因为在五条悟开口之前,并没有人告诉过这两个外来者哪个是村长，就连中田，刚才也只是大体示意了村长住址的大概方向而已。
可白发的六眼就这么肯定地指明了对象,甚至不屑掩饰自己的决定，好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夏油杰的反应同样也不算礼貌。
一向知礼的咒灵操使似乎从五条悟的动作语气里理解到了什么特殊的含义，直接把三位失踪辅助监督的人像展示出来,省去了计划中客套的步骤。
“......是吗，原来是来找人的啊。”未追责年轻少年的冒犯，拄拐老人感慨道。
“友人失联……那还真是令人担忧的情况。”拄拐老人叹息，他慢悠悠地把身体前倾,看上去吃力又艰辛,打量着夏油杰手机上辅助监督的相片。
“嚯,原来你们想找的是他们。”
村长恍然，并长出一口气：“这三位是根据前后顺序依次来到村里的,他们彼此间互相认识,目前正住在一间空出的院落，白天不见踪影,不知在忙些什么……”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埋怨会给夏油杰和五条悟带来没必要的心理负担,村长硬生生止住话题：“如果你们想见到他们,那就等晚上吧，晚上他们总会回来的。”
说罢，他的脸上露出好客温和的表情：“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们两位是中田那小子的……？”
“是我工作的学校里的学生。”
好不容易从热情的村民包围中挣脱出来的中田扶正领口，按照出发前两个特级嘱托的话术回应：“虽然是学生，但也不太熟悉，这次出行不过是按照校长的吩咐把他们带到而已……总之，这两个孩子都不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割裂开自己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并在村民面前隐瞒回村的理由，出于长时间以来对咒术高专的学生们行事的敬畏，中田虽处于被亲戚旧友热情招待的氛围里，仍如是解释道。
“那可真是太有缘了。”
村长笑弯了眼睛，因为他的相貌实在太老，使得这个笑看起来僵硬又虚假：“相遇即是缘分，反正两位也要等人，那不如在村里休整休整吧，中田这孩子难得回来一趟，今晚会很热闹的。”
“那就拜托您了。”夏油杰颔首。
五条悟在村长说出“两个辅助监督还在附近活动”时便好像失去了交谈的兴趣，整个人不再出声，无聊地靠在夏油杰身上。因此现在只能由咒灵操使进行基本的对话，或许也正是村长的回答缓和了气氛，夏油杰的语气也温和不少。
简单交接过行李，村长便提出要额外给夏油杰和五条悟找一间住处，却被两人拒绝，最终，夏油杰、五条悟和中田彰，三个人住进了中田家留在村子里的老宅。
村里人的热情一直持续至今，他们帮着把行李包袱搬进中田老宅，又有几个听说这次中田是开轿车回来的年轻人拍着胸脯保证帮忙看守车子，衣着干净的妇人送来味道正好的馒头，拉帮结派的孩子躲在自认为大人看不到的角落眼巴巴往中田彰的院子里瞧。
“总觉得这次回来村里人热情过头了。”等人潮散去，擦擦额头上的汗，中田彰在屋内总算松了口气，“不过，也可能是我买的伴手礼很合大家心意吧！”
这位准备在东京贷款买房的社畜把自己带回来的伴手礼几乎给所有村民都发了一份，看起来完全不心疼自己买伴手礼的开销。
“其实，我们村子实在是个不错的地方。”中田彰说，“不过通信什么的设施实在有点落伍，所以那三位大人可能也就没传信回来吧？”
整理着带进屋里的东西（五条悟的甜食占了很大一部分），他放松地感慨。
作为和沢村出身的咒术高专辅助人员而非辅助监督，中田在这次任务前得到的信息着实有限，校方同样察觉到和沢的异常，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传达的指令仅仅是带着两位特级去和沢村走一遭而已，除此之外，整个任务的流程、任务完成的标志等等一字未提。
出身和沢的辅助人员只是在开车的路上浅浅与两人交谈了几句，知道对方要来村里找到失去联系的人们……但他心里也觉得，现在那些失踪的普通人又与村子里的大家有什么关系呢？最近新闻上绑架和抢劫案不在少数，和沢位置偏僻，那些作恶多端的人把目光聚集于此也可以理解。
——这是刑事案件。中田想。
那些辅助监督大人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每天出门寻找线索去了吧？
一开始，确实因为三位辅助监督的失踪而担心多想的中田，在听到村长说“他们晚上就回”之后便彻底放下心来，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信赖的事物，尤其是中田所接触到的村民仍旧像以前那样温和热情，村长的表现又坦荡自在……唯一能证明这里出现问题的辅助监督们没有失踪……
“所以，接下来我们只需要把辅助监督大人们带回去就完成任务了。”中田信誓旦旦。
辅助人员与辅助监督，是高专职责不一的组成部分。
辅助监督是咒术师的左右手、是连接咒术师与普通人的锁链，辅助人员则是支撑高专运作的“工作人员”，他们大多数人没见过祓除的过程，不了解咒术界的秘密，只是粗粗大概了解五条悟和夏油杰这样的咒专学生拥有着很强大很特殊的力量，咒术师们的故事离他们很远。
所以就算中田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似乎是这一届的佼佼者，态度却也能放得很轻松。
五条悟和夏油杰没有正面回应。
他们正状似无意地在中田老宅到处溜达，实则在排查监听和监控设备。
夏油杰沉息凝神，微微闭着眼，从呼吸的节奏、风的声音里寻找信息；五条悟则是大摇大摆地走过墙角，光明正大用“看”的方式来排查危险。
不出片刻，这间小院便被两个人溜达了个遍。
“这里什么都没有。”夏油杰陈述。
“但也什么都有。”五条悟说。
他收敛了脸上一贯的懒散表情，目光不着痕迹瞥向仍在整理行李的、屋内的中田，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表达出来。
“我不知道你用鳞泷大叔的呼吸法能否感觉到什么。”抬手捏捏眼角，五条悟微微直起身子，目光又投向围墙外的村落建筑。
“我看到了，这群人身上都有咒力。”
“不是那种可以随意使用的咒力，而是像量产复制的咒具一样，刻印在他们的身体里，仿佛支配一样的咒力。”
“老人、孩子、男人、女人……”
“他们身上的咒力运作方式、流动细节，全部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村长，身上的咒力也仅仅是比别人稍微多一点而已，那是相当细微的差别。”
“这说明……”
“这说明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还有自己的主见和意识，正处于被人操纵的阶段；二是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成为了……器具与傀儡。”接住五条悟的话茬，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解释。
“但我们现在还不能因为这个发现便作出反击，根据村长的意思，三位辅助监督很可能还活着。”
“至少要等他们回来再做分析，悟。”
夏油杰语气坚定，他从挚友的分析里听出了别样的味道——不能与咒力适配的普通人获得咒力后，身体会发生怎样的改变？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在不能装热水的玻璃杯里倒热水一样简单。
“我很不爽。”五条悟重复：“这个任务绝对有问题。”
“我也一样。”好脾气的咒灵操使附和：“但我们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无辜的普通人。”
“咒术师是为保护非术师存在的，假如他们现在还有自己的观感体验，那么我们就要找到解救他们的办法。”夏油杰笃定地说。
“别说得这么轻松。”五条悟耸肩，“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你不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犹豫不决，直接去找到这股咒力的源头干掉这些奇怪的东西就能解决问题。”
“我们的任务是找到他们，保护他们，和调查他们。”夏油杰皱眉。
“你是听话的小学生吗？要一步步跟着节奏来？”
“你太任性了，悟。”
“归根结底，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你真的要等到辅助监督们回来？”六眼术师做出一副“不会吧？”的表情，目光随意投向咒灵操使的身后，却突然一愣。
夏油杰的身后，是中田家的门口。
远处，正有三道穿着辅助监督正装制服的人影逐步靠近这里，大概是看到了熟悉的人，他们隔得老远便加快了脚步。
“好久不见！五条先生！”曾经与五条悟一起在医院见过夏油杰的辅助监督*挥手道：“啊——真没想到，我自请辞职后还能见到您，说起来啊，这位不是……”
“……”
五条悟平静地看着走过来的三个人。
他们面色如常，动作自然。
但身上，却拥有着与和沢村民一模一样的咒力回路。
.p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