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581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他清楚地记得上个世界里太宰治的登场也是这个套路——先漫不经心地搭个话,熟悉的过程也莫名其妙，把人际交往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随心所欲又不会让当事人讨厌……简单来说就是仗着自己的某些资本,选择了相当肆意的做法。
「哼，低段位,他一定有所图谋。」
了解过剧情,知道五条悟身份的系统膨胀地做出判断,并豪气万丈拍拍数据程序组成的胸脯:「你别说话！让我来会会他！试探一番！」
在与太宰治的交流中吃了不少亏的系统早就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对百生说的“这个世界你可以尽情依靠我！”并非空话，0581是真的想在任务完成的过程当中出份力,因此在看到五条悟之后,他那在文豪野犬世界当中编出过《白子泰三子与霸道中原中也爱上我》著作的脑袋瓜飞速转动，琢磨起应对的方法。
五条悟没察觉到来自另个世界系统的扫描和打量。
白发的少年微微低着头,那双漂亮的眼睛便从滑脱的墨镜上方露出来,他先眯起眼,仿佛自己真的是个视力不好迷路的普通人一样扫视一遍房间，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夏油杰和鳞泷身上多停一会儿，随即撇撇嘴挥挥手道:
“……欸、原来已经快醒了吗？那下次再见！”
完全不顾当事人的情绪并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发言,还特地做出“预备跑！”的姿势,五条悟开溜的速度快得仿佛一阵风，只留下个气喘吁吁刚跟上来的辅助监督。
费了好顿功夫才找到五条悟所在的可怜社畜看着目标又转移了路线简直要哭出声,他虽然也好奇五条悟专门来走一趟的原因，却仍谨记任务期间五条为重的概念，慌里慌张地鞠了个躬,也转身一路小跑离开了。
正要大干一场的0581:「……这都是来干嘛的。」
——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好歹太宰治出场还自带了个“咚咚咚”呢！
把刚从文野世界回来就买下来的、名为《与高智商人类交谈的365天》的资料啪的一声合上,系统自觉英雄无用武之地。
另一边,追上五条悟的辅助监督也很疑惑。
“那个……”擦擦额头的汗，男人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向仰躺在后座的少年:“请问是否需要窗的人对那两个人多加注意？”
不敢直接问在咒术界被称为“神子”的五条家六眼，于职场摸爬滚打许久的辅助监督委婉地问到，这种提问法很是周全，既表达出他对异常现象的留心关注，又隐晦地试探了相关讯息。
“嗯？是在说那两个人吗？”消暑中的五条悟挑挑眉，他坐起身扒拉着座椅后背，夸张地拉长声音:“可是我啊，都已经说下次再见了哦？”
语气轻快，却令辅助监督惊出一身冷汗。
“说什么关照留意的…你该不会不相信我吧？”心中清楚那些高层对自己的关注，干脆将这件事的后续姑且揽入自己的关照范围，这么想着，戴有墨镜的少年又如此反问道。
“…是…我明白了。”
咽了口唾沫，男人扶住方向盘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开车这件事，并在心里暗下决心不再掺和这位大少爷的“兴趣”。
见唯一的知情人识相地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五条悟心情极佳地又倚回靠背，他拄着下巴看向窗外，手指有节奏地在窗边敲击。
六眼绝不可能看错。
那一瞬间，在病床上的家伙的情绪牵动咒力，几乎走到快失控的边缘。
就算咒术界更多看重术式，可抛开术式来分析，未来能与五条悟并肩称为特级、拥有操纵百鬼夜行实力的咒灵操使也绝非普通人物。
“——发现有趣的人了。”五条悟想。
他的六眼可以看到咒力，即便带上普通人体验后会什么都看不到的墨镜，也能如机器般扫射出角落的咒力残秽，昏迷中的夏油杰身上咒力波动实在有趣，那与普通咒术师相比可以算得上是磅礴的咒力储备也很特殊。
五条悟清楚咒术界绝不可能放过这样的好苗子，所以才说“下次再见”。
用俗语说是什么来着…白发的咒术师打了个哈欠，从记忆中的书籍中搜寻着合用的句子……「唔、就是说，是金子总会值钱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好了。」
自认为找到了最佳形容，五条悟叩击窗框的节奏也更欢快了些。
「嗯……但是也有例外。」
当六眼的咒术师看向病房内的环境，最吸引他的是那个咒力几乎暴走的人没错，可仔细观察另一位头戴天狗面具的老人时，自认算得上见多识广的五条悟第一次愣了一瞬。
——世间有明星偶像、慈善大使、政务要员等等受万人喜爱的人物，他们或是有钱或是有势，遭遇蹊跷的事大多比常人想得更深一层，也就更容易接触咒术师这一职业。
五条悟曾见过不少名人，多多少少也祓除过一些盘踞在他们身上的咒灵。
这是很正常的事，有人喜欢就有人憎恶，有人快乐便有人悲伤，他人的恶意、自身的负能都将是咒灵产生的肥料。
可今天，五条悟遇到了与众不同的那个。
附着于老人身上的“能量”早已是能产生咒灵的程度，但无论怎么看，那些“东西”都安静又乖巧……不仅不像诅咒，反而像是……
由单纯的祝福和期待演化出来的诡异的东西。
不掺杂质，不含怨恨，连普通人的憎恶都没有，这个男人仿佛在众人的爱中生活，自小而大没接受过他人的厌恶，五条悟深知爱是最扭曲的诅咒，曾经也遇到过不经意间诅咒了亲近之人的咒术师…
爱是私欲、是占有、是理所当然生而被冠以美名的人的私心，五条悟如此认为。
他自然不知道培育师生活在人与鬼无法共存的时代，不知道鳞泷左近次晚年近乎孤身一人所以接触不到“恶意”的生活状态，鬼杀队的队员们为防止家人亲友遭受鬼的报复，大多把活动范围拘束在“自己人”里，而在这个社交圈中的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希望同伴能活下去。
他们是一群把生命献给杀鬼事业的英雄。
五条悟只看到了那充满期待的、几乎是扑面而来满满的温柔与祝福，将那个身上带着独特气息的老人覆盖，就像特意要保护那位老者，消去他的存在感一般。
“要活下去”、“要幸福地活下去”、“一定要平安喜乐”……“但是，如果感到疲惫，那就怎样都好”、“我们都会祝福着您……”那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鳞泷左近次弟子的情绪，被投映到此世的鳞泷身上。
“……”
“真是诡异到让人全身发麻的存在。”
一时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去解释此刻的感受，五条悟小说嘀咕感慨道，语气就像毫无艺术相关了解的普通人参观了知名艺术展。
还未经历过挚友的死亡、也没得到细致的引导，连朋友都缺乏……生活在咒术师的大家族里的五条悟，生下来便被当作顶端的咒术师培育，见惯了诅咒和人性的他肆意自由，虽不至于像太宰治那般沉溺于阴影的泥巴深处，归根结底，也算是个“有些缺乏同理心”的“天才”。
所以他只是感慨和赞叹，“这个艺术品真不错啊！”却不会深入思考这份价值从何而来，又是何等的珍贵。
窗外的景物飞快向后退去，车子的目的地正是五条家。
五条悟闭上眼睛，对今天的意外进行总结。
“——反正看今天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等到再见那个昏厥小鬼的时候也能遇到面具人吧？”嘴上说着不在意，未来的最强还是忍不住想到，他甚至抱着莫名的好心情给两个陌生人取了外号。
「嗯，总结完毕，不愧是我！」
*
「嗯，就像一阵春风拂动我的心弦，又呼啦啦吹走，抓都抓不住，不愧是五条悟。」
病房内，0581对五条悟的“不告而别”仍耿耿于怀，他憋憋屈屈地用上了比喻句，也不知道恰不恰当就一阵嘀咕。
「你…还有机会和他一决高下。」百生无奈地安慰了一句系统，开始琢磨起五条悟的发言。
他可不相信五条悟是真的走错房间，毕竟光是听五条悟所说的那句话，就能从中分析出很多含义。
拥有六眼的咒术师显然看出了什么才能精准定位夏油杰的所在，“原来已经快醒了吗”可以理解为吸引来五条悟的、夏油杰的异常之处来自于睡眠……还有那句“下次再见”，或许说明五条悟看出了夏油杰的特殊……
被“最强”打断思绪的ai认真分析着。
这幅场景落在刚醒的夏油杰眼里，就是鳞泷罕见的失神状态。
刚从梦中醒来的咒灵操使瞬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如果梦中的猜测一切属实，那“夏油杰”的突然昏迷必定给鳞泷带来了极大影响。
——说实话，这种真诚细致的同理思维或许只有夏油杰才拥有。
注视着那张已经看得习惯的天狗面具，病床上的少年轻声打断了培育师的深思。
“鳞泷先生。”夏油杰说，干哑着嗓子，努力把每个字音咬得清楚。
“我醒了。”现在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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