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七章: 乱红飞过千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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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 他又错了么?竟然……又一次伤了她?该如何是好?要怎样才好?霍丛烨啊霍丛烨,朕自负天资才智都不输于你,为何却总在你面前心怯三分?你,不过是比朕早一些认识她而已?凭什么,便要一生横在我们之间?

他心中恨极了,捧着那幅字卷,又喜又恨,心中只是思绪难平。眸间寒光一闪,便咬牙立誓道:“你便是横在我们之间的一道天锏般的沟壑,朕----也要决意,将你给填平了!”

生平从未有这样嗜血的戾气,而这念头一旦涌起,便如此燥烈不安。他缓缓卷好手中的字卷,只觉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在狂躁的呼喊着:“杀了他!杀了他……朕,绝不能容你再继续活着……”。

他在正殿中立了许久,心中反复着,只是这样一个念头。而既然动了杀机,少不得又要顾虑其他,霍丛烨的身后,便是霍浩天。

斩草除根----且不论霍浩天是否有异心,现下,他都不能容得霍氏一族有血脉续存。他下了狠心,心意一决,便仰面叫了徐致过来:“你派人去请兵部尚书与内阁驱密院长史过来,朕有事要议。”

他决意追查玉屑一案,欲要藉此追查到底。

徐致领命,正要快步出去。才一转身,又听得皇帝在身后叫道:“等等!你派人去一趟紫陌殿……不!你亲自去,一会便去。就去看看,贵妃今日……气色如何,然后再来回禀朕就好。”

徐致暗笑一声,凭住气息回头屈膝道:“陛下,就这个?旁的……什么话,也不用说了?”一暗暗好奇,便这么空着两手去见紫陌殿的那位?

南宫凌沣双眉皱起,似怒非怒,似忧又喜的,少顷才犹豫道:“就这个,旁的不用多说了……朕,改日再去看她!”

“是,陛下,奴才便转告贵妃娘娘,说您改日再去看她。”徐致忍住笑,道了这一句,赶忙转身出去。

徐致到达紫陌殿时,已是暮色时分。殿前植了许多的杨柳,这时正是舒展绿意时,徐致打量了一下殿中服侍的奴才,见到各人都是一副安静的表情,心知贵妃今日心情还算不错。

他自受了皇帝的钦命,便明白那是天子对自己无上的信任之托。跟在御前这么些年,他知道如今这贵妃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说是他的性命一般,那是丝毫也不为过的。

只是愈是这样,他愈不能掉以轻心。这后宫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紫陌殿的这位,又有多少人暗藏黑心想要之置于死地?他不消细想,也能了解个大概。

如今的情况,是关系到贵妃的事情,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服侍的宫人,他都不得不落足了功夫去细细考究,断不能再叫那等包藏祸心的人近了贵妃的身边。

他一路想来,想着皇帝的话,笑吟吟进了殿,且在大殿中拜下,躬声道:“奴才徐致,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子静正在殿中看书,听得声响,赶紧丢了手上的书卷,掀起纱帐便对宫人道:“快请徐公公进来讲话!”

徐致听得她声音洪亮,显见精神还不错,不由的更喜了几分。他甫一进殿便躬身道:“娘娘,陛下打发奴才来看您,问您的好呢!另外还差奴才带来一样东西,请您笑纳。”

说完之后便拍拍手,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自吃力的抬着一盆东西走进来。看起来甚是沉重,因上头盖着一方大红锦缎,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物事。

只是人还未到跟前,却先闻到一股清幽幽的异香,却又不似熏香那般烟熏火燎,几欲沁人心脾。

“皇上说,知道您素来不爱熏香,这香料却是难得一见的贡品,且极利于女子养身养颜,因此,才特地命奴才送了过来。”

徐致说着,吩咐小太监放下东西,伸手掀开红锦,露出一盆状似假山的物事来。

子静看了一眼,原来是一盆精巧的上等香山子。约十五、六斤重的伽南香,整块香料雕成山峦之形,加以描金等装饰,盛放在放有蔷薇水、苏合油的檀木盆里。上面配以丁香、檀木做成的微型林树,惟妙惟肖,清幽香味更是弥漫整间屋子。

她心中知道这等香料可谓是万金难求,但南宫凌沣此时送来这样东西,却分明是另有深意。她忽然间想起他曾经写给自己的那卷小诗,我心扉石,不可转也…….

便有些含笑又羞怯的应了一句:“请徐公公替我多谢皇上。”

徐致见状,连忙拱手道:“奴才在此恭贺娘娘了。”

子静见他含笑,心知事情有了转机,她急切的问来:“他……陛下,还有没有别的话,请你一并带来的。”

她侧面坐在床上,轻纱帐子拢了一半,徐致恭敬的站着,抬眼打量了一下贵妃的气色。只见子静螓首微垂,显见有些急切与羞涩,她侧影极美,近来憔悴之容渐去,那种疏离莫测的气质亦渐渐淡去,却生出一种出奇的清丽婉转。

“娘娘,陛下说,他说改日,再来看您。”徐致接过宫人奉来的茶水,并不敢在她面前饮用。

“他……就没有别的话了?”子静一阵失望,想不到他还是心有疑虑,不肯来面对自己。

“娘娘,您放心,依奴才看,陛下不出这几日,必然会来您这殿里的。您就等着看吧!”徐致笑的爽利,倒叫子静感到几分不好意思来了。

徐致在殿里絮叨的陪子静说了半天话,他话里话外都隐隐透出,其实皇帝这些天也是不眠不休,茶饭不思。

子静听了这些,只得把心放宽了些,不再追问其他事情。他既然有此安排,不如他日当面问了来,只料会更好。一时到了晚膳时分,徐致才行礼告退,回去给皇帝准备布膳。

徐致走后不多久,内侍省便有司珍房的执事嬷嬷送了数十套夏衣过来。子静只大致看了一眼,来人便将衣裳织物尽数交给紫陌殿的宫人收了下来。

待送走徐致之后,子静才自己取了一盏木樨清露过来,往那盛着几支浮萍的大瓮清水里倒了几滴,花露甜香之气悠然散开。

这花露之清香渐渐驱散了迦南的香味。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恍惚觉得自己仍又回到从前在江南时的无忧时光一般。

只是,徐致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只让她安心等着,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等来什么样的结局?

“安心”二字仿似一把锋利冰刀,轻易划破了什么。屋外传来“嘀嗒嘀嗒”的铜漏水声,伽南香味道如影如魅,带着一种熟悉亲切的味道很快湮没了那花露清香。

掌灯时分,淑燕起来值夜,见贵妃胃口不好,只是勉强用了几口汤水,她便捧了那新制的夏装过来,一件件给子静展开来看了。

时近端午,宫中嫔妃早已褪下厚重的衣物,换上轻薄的夏季软缎薄纱。

子静原本就满怀心事,加上服药久了,口里寡淡无味,精神不济,只歪在那里看宫女们检点着内务府新呈的新衣。

她是宫中品级最高的贵妃,原本就享有半后的尊荣,加之此次赶做新衣,更是南宫凌沣亲自传的口谕,是以司珍房更是拿出了看家本事,一应衣物俱皆华美端庄,既衬了她如今的花样年岁,又点出了天子宠妃的尊贵身份。

那衣裳一抖开来,宫女们全部都咂舌不已,七嘴八舌喜孜孜的说:“主子您瞧,这些都是今年苏州织造新贡的,这绣活比湘绣、蜀绣,更灵巧鲜活呢。”

子静见了那绣针织法,确实是家乡苏州一带的精工巧手所绘,料想也是南宫凌沣费了心思命人做来。但她此时心事重重,无心欣赏,只略微点点头,便大致定了哪些放在寝殿的衣橱里,那些收到库房中锁着。

一时服药后便歇了下去,仍旧是淑燕值夜。

子静日间睡的很久,不由的辗转反侧。脚上的伤口大都好了,颈子上倒留了浅浅一道新月形的疤痕。她只伸手摸着,那一处方寸大小的肌肤,竟然隐隐觉得比其他地方来的要柔嫩,心里暗暗笑了,这才歪着头睡了过去。

如此这般缠绵病榻,皇帝倒并未来见她。只有每日徐致会来这边早晚请安,数日之后,子静终于见得大好起来。

这日晨间,太医院院正梁守恭前来请脉时后,喜滋滋对子静躬身拜下道:“微臣恭喜娘娘,您的凤体已经痊愈了。微臣奉陛下之命,给娘娘开的那些调补气血的汤药,看来您的体质也颇为耐受。如此一来,微臣便可向陛下复命了。”

他喜不自胜,神色间颇有几分自负的得意。子静知道他久在宫闱,服侍的都是宫中的高品级嫔妃,富贵荣华早已等闲无视,这会如此神态,料想其中令有古怪。

她也不说穿,只是临走时试探了一句:“这些日子,辛苦梁太医了。我如今身子倒是好了,不知何时可以解禁去御花园走走?”

因此,这两兄弟之间,虽然并非亲密无间,但也算彼此礼遇客气。而吴王近几年在原来的发妻去世之后,也变得有些意志消沉。他不恋权柄,这一点,倒正合了南宫凌沣之意。

酒宴对着一池新荷,凉风徐徐,醺然欲醉。吴王漫口与天子谈些风月之事,他回京已有数月,正妃不在了,自己生性又是风流不羁,这时酒后兴起,便有些漫不经心的议论谁家王公调教的歌伎,谁家的丝弦班子,皇帝素来在这上头是不留心的,听他漫无边际的讲着,不过偶然搭话。

南宫凌沣将手中酒杯轻轻放下,打量了吴王两眼,忽然道:“老六,你那正妃去世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听说你身边也没什么喜欢的人,不如朕来替你做个媒吧。”吴王此时已经年过三十,膝下却并无子女,王府中虽然蓄养着众多姬妾,但并无正妃理事。

吴王正巧一杯酒入喉,闻言差些被呛住,连声大咳,半晌才缓过气来。南宫凌沣心生揶揄,挑了眉头大笑道:“你倒是个正经人,一听到这个就立时乱了方寸。”

“皇兄说笑了。”吴王望着一湖嫩叶如卷的新荷,时值黄昏,半天绮霞如泼,映在碧水绿荷之上,便如飞金点翠的一轴工笔山水,动人心神。

他淡然道:“只是我实在没有那种心境,也未曾遇到过那个让自己动心相守一生的人。”

南宫凌沣想不到他会有此一说,思量片刻,竟然有些模糊的知遇之感。只是他如今心里已经有了那个人,不由的便有几分欢愉涌上心间。想到子静,他便衔了一缕薄薄的笑意,手中酒杯摩挲着,兀自对景遐想。

少顷,才点头道:“你也是忙不过王府里没个人,总不成个家的样子。”

忽然,又兴致勃勃起来:“京里王公大臣,合适的女儿家并不少,只要你相中了谁,朕保管去替你说和,风光给你娶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进门。”

“皇兄。”吴王启齿,语气间已经有了萧冷的意味:“我来是有事想说与皇兄听闻。”

南宫凌沣一挥手,四下的歌伎诸人瞬时退得干干净净,宁端起杯来,忽然喟叹:“皇兄,算起来,咱们两个人,总有四五年未能单独在一块喝酒了吧。那些场合,不过都是敷衍了事的。隔着那么多的人,咱们何曾这般好好说过话?”

皇帝冷峻的眉微向上挑起,一双深遂的眸中几乎看不清稍纵即逝的是何种神情,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是啊,难得一聚。”

上次聚饮,还是皇帝三十寿诞,又是登基之后不久,普天同庆时,邀了他进京欢庆。时光飞逝,一晃,如今吴王也三十了。

“臣弟听说皇兄新封了一位贵妃,年方十六有余,人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吴王意态闲定的说了这句话,却转而扭了头望向新月初升的湖面,似乎并不急于听到皇帝的回答。

梁太医一派老成的笑着,回转身向子静躬身道:“陛下的御旨,娘娘侍寝过后,自然就可以恢复内宫行走的自由。微臣托娘娘的鸿福,很快就可以回乡养老。娘娘他日必将隆宠一朝,微臣先在此拜贺了。”

说罢,他便纳头就拜。子静想不到南宫凌沣居然真会有此一令,而今就连梁太医都知道了,她心下定了下来,反倒不再揣测什么了。

一时送走了梁太医,她便唤人过来搀扶自己到殿外走了走。当值的一个宫女,名叫碧氤的,扶着子静缓缓行着,一面指了四下的景物给她解闷。

子静身上有些发软,脚下走的也慢。几个宫人在后头跟着,一行人缓缓掠过山明水秀的殿前花榭,子静觉得有些累了,便在花榭的美人靠上坐了下来。

因见帘外廊下的山茶杜鹃开得正好,花团锦簇,光艳照人,不由随口道:“池中水影悬胜镜,屋里衣香不如花。”她说的是家乡的吴侬软语,那腔调字字绵软圆润,声若流珠一般的细腻可人。

谁想在身后给她打着扇子的碧氤笑道:“这个奴婢知道,娘娘现在读的,是庾什么山的《春赋》。”

子静略略讶异,道:“庾子山庾信字子山。”问:“你是苏州人?你读过的《春赋》?”

碧氤璨然一笑:“奴婢倒是苏州人士不假,不过哪里会去念这文绉绉的词呢,是适才往均德殿过,正巧听德妃娘娘抱着金安公主出来殿前晒太阳,正在念这一句,看起来,德妃娘娘是要教公主打襁褓里开始念诗做赋呢……”

她性格虽爽朗,但人却机敏,话犹未完,已经自知失言,悄悄往子静脸上瞧了一眼,见她并无异色,这才便笑逐颜开道:“娘娘,徐公公昨儿过来,教奴婢们开始准备椒房之喜,奴婢正要讨您一句示下,是否要添了我们苏州的杏仁果来铺床?”

苏州婚嫁民俗,大户人家是要晒了杏仁干来铺床,混着红枣、桂圆、莲子等物,取夫妻和睦幸福,百年到老、连生贵子等吉祥意头。但通常苏州以外的地区,却并无杏仁这一项物件。

碧氤这样问,却分明是知道皇帝极为尊宠这位贵妃娘娘,大抵事务,她都能做得了主。

“不必了,这又不是在苏州,你只管按了宫里的规矩去办,不比专门来回我。”子静倚在美人靠上,闭目凝神呼吸着荷塘的习习清风,不一会,竟然又昏昏欲睡了。

曲院风荷旁,皇帝正在设宴款待进京的吴王。先帝生有七位皇子,南宫凌沣排行老三,吴王排行老六,废太子早在皇帝登基前几年便因病而死,******羽的老二和老四,皆被放逐封地,无诏永不得入宫面圣。而这个吴王南宫凌戍,真要追究起来,其实当年他也曾是******羽之一。只是在太子参与谋害先帝之后,他便逐渐的靠向了先帝与南宫凌沣这边。算来,也是个迷途知返的男儿了。

而今二皇子与四皇子在封地不能进京,老七又在前几年病逝,是以天家皇族血脉中,能够进宫与皇帝一述兄弟情分是,只余了这位六王爷南宫凌戍,也许是因为彼此年纪都大了一些的缘故,而今兄弟两坐在一起也能无话不谈。

南宫凌沣随着他的视线去看,远处那湖面上新升起的残月,浴在墨蓝绸海似的夜空,辉光清冷,隐隐透出青白的玉色,一湖新荷亦借得了月意,荷叶的影仿佛轻而薄脆的琉璃,倒映在银光粼粼的湖面上,将湖割裂成无数细小的水银,瞬息万变,流淌不定。

“怎么?你也有兴趣见一下朕的贵妃?”皇帝眼中仿佛映入这万点细碎的银光,愈加变幻莫测,声音已如常般慵懒散漫:“只是如今她身体不好,却是不一定能见你。你适才说有事说与我听,却是何事?”

吴王南宫凌戍闻言,便以两只手指摩挲着酒杯沉吟不语,上好的和阗白玉,腻如羊脂触手生温,杯中酒色如蜜,隐约带着芬冽的香气。

他的声音如湖上初升的淡淡雾霭,犹带着水意的清润:“陛下可否告诉臣弟,现下要除去霍氏一族,可是与您的这位贵妃有关?”

皇帝垂目浅啜一口酒,道:“这个很重要吗?朕记得,你素来不关心朕的后宫之事。再说前朝,你不也许久都不曾留意过了么?”

吴王不语,少顷才饮尽了杯中物,他目视如洗的夜色。

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他们虽是手足,但同父异母,在宫中自幼更是并不亲密,但那些风华正茂的时光,总是同时镌刻在记忆中,成为一抹朦胧的晕彩。而今回首一看,那些曾经相伴成长的手足,如今却已经相继离去了。真正应证了那句话,人死灯灭,似乎随着那些身影的离去,过往的那些恩怨,也很快风逝无痕。

这一声感慨仿佛月下卷起风荷的轻盈,带着清凉芬芳的水汽,刹那间浸润无声。

只是这少年的记忆如今终于变得淡薄朦胧,沐浴了手足之血的权位,虽然显赫,但终究有些斑驳的伤痕,或浅或淡的印在彼此的心间。

“皇兄,你还记得你曾经在你的元皇后去世之后,对着臣弟说过的那句话吗?”他自舌尖迸裂出这样一句话,却登时心底抽的一阵一阵疼起来。

那个如花的女子,在两人的记忆里缓缓复苏。南宫凌沣抬起头“嗯”了一声,淡淡的,有点心虚的不敢回应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他是自她死后,便没有再开口提过那句话字。那句话,是他一生不能挣脱的枷锁。

他说,情深不寿。

他的皇位,欠她一条命,一个自己心爱女子的性命。

“六弟,她当日的话,朕又怎会忘记?只是,朕……如今已经不复当年的年轻了,你记得么?朕已经三十有四了,朕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她的出现,朕不想错过她,朕再也蹉跎不起了。”

他垂目,终究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吴王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少顷才叹息了一声。“皇兄,这么说来,你是对她动了真心?”

“朕是动了心,而且,朕……没有办法。朕在她面前,无能为力……”。南宫凌沣低下头,他不愿听到 “那么,您便是真的要为她诛杀良将忠臣?臣弟虽然一向不愿过问国事,可皇兄身为帝王,可曾想过,若为她动摇国本,那么将来,可以什么奉她做你的皇后?”

吴王南宫凌戍少有这般凌厉的逼问,他却不能答。少顷才轻吐了一口胸中之气,环顾四下道:“那是朕心头的一根刺,朕……不除不快!”

吴王听罢良久无言,末了才长叹一声,将手中酒杯奋力朝那远处的湖面抛去。玉色温润的酒杯在湖水中溅起点点晶莹的水花,一簌一簌缓缓往前飞越,激的星光都轻轻晕碎摇曳了起来。

“这么说,在皇兄的心里,她当真比国家社稷更要紧?”他回首,咬住舌尖的怒意,仍旧冷淡了口气问来。

这话极是不恭,南宫凌沣却没有发作。他以手抚额,轻轻说来:“六弟,朕告诉你,父皇在临终时,曾与朕说过。他说若此生能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厮守一生,便是有负天下又如何?更何况,朕若不做这个皇帝,不是还有你么?”

南宫凌戍沉默片刻,才淡然回言:“皇兄请慎言,臣弟对这个皇位,没有丝毫想法!”

“朕知道你不想做这个皇帝,但你是朕最信任的兄弟,朕也可以实话对你说。朕当日在素兰死后所说的话,原来也是一时情怯所致,她已经去了,难道朕还能追随她而去?而之所以这么些年一直未曾立后,其实也只是为了等候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出现。六弟,朕这一生,和你一样,孤独难言。朕如今不会抗拒自己心中的感情,就如你一样,你既然知道何谓情爱,为何不能理解朕的用情不易?你可知,朕已经等了太久太久,朕也曾试过要转身离去,只是断不了情丝而已。若是你,你能放手?”

吴王起身不语,矗立在花榭凭栏处,良久之后才送来一句话:“霍丛烨已经安然回京了,陛下命臣帝派去的那些杀手,全部横尸在途中。”

天家皇子最讲究修为,吴王自幼得名师调教,更是气质沉着,他方才一时失态,此时已经控制住了心间的冲动,这话虽是充满血腥之气,但他却神态自若,沉静如常。

南宫凌沣自是有几分意外,继而若有所思的道:“朕知道他有几分本事,只是,想不到他却是有备而来。也好,回了京中,朕也不会叫他有机会如愿的。”

他面上笑的森冷,嘴角渐渐凝起冰霜。吴王回首看了看,接口道:“霍浩天没有跟着回京,难道你一点也不奇怪?”

“朕自是想要他回到京中,早已下诏令其回朝庆功。但是他却偏偏明知自己妹子过世,而托辞边境不宁,不愿一同折返。你先前说,朕要为了美人枉杀良将,他这等行为,又算得哪门子的良将?”

皇帝面露杀机,手中的酒杯被握在两指之间,旋即“咔嚓”一声碎裂成细屑。

“他如今将手都伸进了朕的后宫,倒是朕,这些年来竟然被他蒙蔽了。”连日秘密追查玉屑一案,他已经渐渐有了些许眉目。

只是想不到的是,幕后黑手所推动的,竟然是那个她。

他素来信任的一个女子,虽无情爱之心,自问也待她不薄。

“那眼下,他回到京城之后,你待如何处置?”吴王南宫凌戍眉间轻轻皱起,回转身自顾自抬手斟了一杯酒。

南宫凌沣轻描淡写的道:“既然连六弟一手调教出的亲信精锐都拦不住此人,此人大约是命不该绝。或许,朕与他,真有三年之前的那场交手没有胜负,所以注定要亲手了结他。”

吴王抚眉轻展,淡然一笑,反问:“难道皇兄居然是信天命之人?”

皇帝哈哈一笑,道:“天命如此,不信奈何?”漫不经心伸手执壶,扬声唤人:“来呀,酒冷了,重新温过,换大杯来。”徐致随即躬身过来,将那玉壶换了下去。

“皇兄,今晚就到此为止吧!臣弟还招了几个美人在府里候着,这就不作陪了。哈哈……皇兄恕罪,臣弟也是听说,您至今尚未与贵妃合卺,少喝些酒水,也是为了你们的幸福着想……”。说笑间,吴王恢复了往日放荡不羁的面容,对着南宫凌沣举手作揖,打了一个大哈哈。

“那好,你便待朕与子静有了夫妻之实后,再带她出来给你正式见礼。”南宫凌沣亦不甚挽留,目送了他出去。

“好,臣弟等着看您心仪的这位美人,不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竟然能教皇兄给动了真情。”吴王告退,旋即漫步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徐致亲自托了新温的酒,从十八扇红檀紫纱屏后踱出来。他给皇帝杯中蓄满酒水,继而轻轻道:“陛下,刚有龙骑士来报,说是霍丛烨已经秘密抵达京中,现在就在曹府。”

皇帝眉间一舒一收,旋即抿了一口酒水,轻笑道:“他倒真是命大!居然躲过了之前的那两关,也好,朕这几日也腾出时间来了,朕要亲自会会他。”

“陛下,您乃是万乘之尊,怎可以身犯险?再说,这等事情,原也无需您亲自出手的。”徐致赶紧把话往开了劝,手上娴熟的又给皇帝斟了一杯。

皇帝沉吟不语,徐致却又回转话头道:“奴才要恭喜陛下了。”他先前受了差遣,去紫陌殿向贵妃请安,此时言之所指,分明指的就是他不日将临幸紫陌殿一事。

南宫凌沣目光闪动,继而抿了一丝微笑,数日不见,其实心中无时无刻不是想念的。这面低声问:“朕叫你去请安,你倒是积了一肚子话要说,什么事,现下说了罢!”

“陛下,奴才先前去,见到贵妃娘娘亲自绣了两只鸳鸯戏水枕巾,啧啧,那花色,可真谓之是巧夺天工呢!”徐致赶紧上前进言,只怂恿了皇帝今夜便去看望贵妃。

“不是叫内侍省按照大婚之夜的仪式去准备了吗?怎么她还亲自绣了这些东西?”他心中一动,只觉心跳渐渐加快。

“陛下,那是贵妃娘娘对您的一片心呐……依奴才之见,您何不在此之前,去紫陌殿看看贵妃主子……?”

沉吟许久,他最终舒了一口气,摆手道:“民间婚嫁习俗都是如此,朕还是再等等,等朕了结了姓霍的这个隐患,再去见她才是无虞。”

他说罢,便起身回驾含元殿。不多时,便召来身边精锐龙骑首将离云。两人于殿中商议许久,深夜时分,皇帝临时下了一道谕旨,两天后,他将亲自上门,代骠骑大将军霍浩天吊唁其妹霍清韵。

并着下达到曹府是,是一纸册封诏书。为恤良将忠臣,封霍清韵为平昌郡夫人,享天家命妇之哀荣,命京中各司各部均前去吊唁致哀。

这一切,子静在殿中无从得知。她隐隐想的出,皇帝必然下旨诏了霍丛烨回京,至于他会如何处置,她心里是一点分寸也拿捏不准。连日绣了一应衣物与织品,她透了那么多的话给徐致,其实就是盼了南宫凌沣能够过来一次,自己好当面陈明了心意。

其实隔了这几年,她现在总算清晰的知道了一件事。自己对霍丛烨那会,原也不过是一种最初的心动罢了。他那么年轻,又那么俊美不凡,才学出众,儒雅飘逸……漫说是她,若换了其他女子,想来亦会心动的。

而自己,不过是留了这么一丝不该有的念想,这才凭空惹出了这么多的祸端罢了。

现在,既然决意要与皇帝长相厮守,她心底便彻底的将他给淡忘了下来。

其实,早在南宫凌沣下旨将子蘩赐婚配给修云时,她心里的念想就断了线了,她明知此生再无可能,就连咫尺天涯的距离,也懒得去琢磨了。

夜,漫长如水。暖风吹过花影绰约的殿前园景,吹的水榭中丛花婆娑。

子静便如此这般独自坐于明亮的灯树下,身边的香鼎内白烟缥缈。殿中烛火点的通亮,所用的都是御用龙凤呈祥金雕灯座。儿臂粗的红烛,摇曳出幽然的暗香。

手翻书卷,心里却耐不住潮水起伏。子静暗暗叹口气,一瞬间,忽然明白了长大的意义。回首过去的十几年,自己何曾像如今这般,凭的无事便开始多愁善感起来?

世事漫漫如流水,算来一梦竟浮生。而抚镜自揽,这一生,却还有这么长的岁月要走。

夜凉如水,一个水字将所有的悲欢稀释了,淡了。这样的夜里有多少无助的灵魂在暗夜里摇曳,有多少无边的心事在月下徘徊。

罢了,罢了,她不禁摇头浅笑,回望身边精致奢华的一切,四下里垂手而立的宫人。这紫陌殿,多么的华丽,而又装载着多少似是而非的回忆。

他给予了自己这么许多,多到自己无法承受,而如今,亦不能轻易说逃避便能走开。

原来,被爱亦是一种重负。而最重的莫过于,他将你看的重过一切。这样的爱,来的太沉重,没有喘息的空隙,你只有尽力的去迎合,去接受。

暖风自窗棂间拂来,吹得指尖的书页飞快的向后翻去。那印在白色纸笺上的细密字迹,亦随着快速飞逝。子静摇头轻轻一笑,正要合上书卷,却见那书里竟然掉下一枚色泽瑰丽灿烂的枫叶来。

乱红飞过千叶去,这样的夜,等繁星沉沉坠落,子静在静思里,终于觅出几丝心底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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