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贼心
天子脚下，权贵云集，但也不乏三教九流，命如草贱亦是随处可见。京中的高门贵女夫人们一向自持身份，若说有什么是不分贵贱的，那便是对戏曲的热烈追捧，越家老夫人尤甚。
近来京中来了个自南边颇负盛名而来的戏班，在京中也是一炮而红，场场爆满座无虚席。杨氏有意讨好老夫人，特地砸了重金将戏班请回府上唱。老夫人果然兴致高涨，一早特地盛装打扮，坐在戏台下就挪不动眼了。
越宛倾倒是没那么痴迷，从前家中也请过几回戏班子，但都没有这南边来的新奇，所以也准备去凑个热闹。清乐乐颠颠的跟着越宛倾去看戏，一路上嘴也不闲，谁知途中正好撞上了杨婉儿。
彼时清乐正夸起越宛倾手上的碧玉镯，惊叹道：“这桌子果然触手清凉，方才我从盒子里拿出来时只觉手里似是捧着块冰，这日头郡主戴着正好，免得中了暑气。”
杨婉儿自上次得了教训不敢再去招惹越宛倾，着实安分了一阵子。但前日刚除了心头大患，自觉稳操胜券，难免有些得意忘形。见不过一只碧玉镯也得清乐这般吹捧，便讥笑道：“我当是什么稀罕东西，不过是只玉镯，我瞧着成色也不一般，竟也值得这般大呼小叫，正是没见过世面。”
越宛倾斜睨她一眼，嗤笑道：“这人见识太少就要少说话，免得闹了笑话都不自知。”
她说着特地抬起手腕晃了晃腕间的碧玉镯，趾高气昂的炫耀道：“这是三公主去岁送我的及笄礼，说是皇上赏赐的他国贡品，全大陵只此一只。通体冰凉，夏日里戴着清凉解暑，乃是稀世珍宝，寻常人怕是见都没见过，也难怪你不识货了。”
杨婉儿不料自己反被越宛倾羞辱，羞愤交加，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忿忿看着越宛倾趾高气昂的先行离去。丫头岁春怕被迁怒，忙道：“小姐，戏都开台了，咱们还是快去吧，别让这无关紧要之人坏了你的兴致。这郡主再厉害将来也是要嫁人的，那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你嫁进来才是真正的当家主母。”
杨婉儿被哄的消了气，这才又兴冲冲的去前头听戏，心里却惦记上了越宛倾那只碧玉镯。她自小最得爹爹疼爱，但母亲却偏爱小两岁的胞妹，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偷偷摸摸塞给妹妹，对她却好似只是面上功夫。
杨婉儿对妹妹羡慕嫉妒，渐渐演变成只要妹妹有的她都要有，如果妹妹有自己没有那就或偷或抢，甚至毁了都能心满意足。如今见越宛倾这般宝贝那碧玉镯，就想着若被自己偷过来岂不是正好报了那日的仇。
这种事她已是驾轻就熟，到了看台出便坐在了越宛倾斜后方，等着下手的好时机。只是等着等着她便被台上吸引了全部心神，直到一折戏罢才恍然醒悟，发觉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不但坐的腰腿酸疼，更是暑热难忍。
眼下正是暑热，虽说杨氏特地搭了遮阴的看台，但架不住老夫人痴迷，一坐就是半日功夫，竟连午膳都无心用了。连氏和杨氏两个儿媳妇在旁陪着都有些吃不消，见老夫人神采奕奕不禁心中暗自嘀咕。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老夫人这份痴心险些要了自己的命。时值正午，正好台上又是一折戏罢，两位角儿唱着退入后台，另出来两人唱起了小调，戏班管事忙来告饶，说暑气厉害两位角儿顶不住得吃两口休息片刻。
杨氏听罢松了口气，欣然答应，又去同老夫人道：“今日这日头毒辣，角儿们唱了两折也受不住了，得歇一歇。后头的凉阁早早备了冰盆，老夫人且先去凉阁小憩片刻，否则这剩下两折可得看到天黑了。”
老夫人坐久了有些迟钝，顿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一旁的曾妈妈站着也早已受不住了，忙不迭扶了老夫人去凉阁松快。谁知这时却听得两声干呕，就见连氏面色发白，显然是中了暑气。
连氏不敢再留，回了自己院子，大约是难受的紧了，一会儿又遣人去请了大夫。杨氏生怕老夫人也有个好歹，自己岂不成了好心办坏事，说不得还要挨老爷训斥，忙亲自扶着老夫人去了凉阁，又叫脱了外衫松了发髻好好松快松快。
这头的越宛倾似是也心有余悸，且这凉阁本就避阴痛风，加之又有凉盆镇着更是清凉解暑，这日头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左右有屏风隔着，倒也不觉唐突，越宛倾正觉困倦，索性也跟着松快小憩，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越宛倾大约是怕那镯子摔着，宽衣时特地将那碧玉镯摘了下来，就搁在不远处的矮几上。杨婉儿见状有些意动，但见此刻多有丫头婆子收着，实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只得也跟着歇下了，心中却一直盘算着。
谁知老夫人睡下不久，凉阁中更是落针可闻，忽听曾妈妈一声惊呼，竟是老夫人睡梦中突然落下鼻红，人也气息奄奄叫不醒来。老夫人这把年纪了可不敢大意，这下凉阁里可乱作了一团。
杨婉儿可不担心老夫人怎么样，她正窃喜这天赐良机。眼看越宛倾也去围着老夫人转，不动声色的过去摸走了碧玉镯。触手只觉一个激灵，心道果然是个好东西，忙偷偷摸摸揣进了怀里。
幸而连氏请的大夫还没走，忙把人请了过来。大夫说老夫人这是暑热侵体，说到底还是痴迷看戏中了暑气，曾妈妈在旁念叨说老夫人怕如厕来回耽误功夫，一上午连茶水都喝的少，这下众人都是无言以对。
好在只是一上午，大夫又来得及时，一碗苦汁子灌进去人便悠悠转醒了。老夫人先是迷糊了一会儿，慢慢回过神来也就好了，只是精神不济也没什么胃口，好在是没什么大碍。
杨氏这才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却又听曾妈妈叫道：“这，这怎么就不见了！”
老夫人见曾妈妈这副模样蹙眉问道：“什么东西不见了？怎的这般大呼小叫。”
曾妈妈惊惶答道：“是你的那串珊瑚手串不见了，我明明放在这儿的，方才还瞧见呢，怎么一转眼就没了影子。”
这下老夫人也坐不住了，那珊瑚手串可是老夫人的陪嫁之物，平日里稀罕的跟眼珠子似的，逢年过节才戴出来，今个儿也是心情好才一时兴起戴上了，谁知竟会丢了。
接二连三的出事，杨氏心里难免有些焦急，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这儿又没外人能丢到哪儿去，莫不是你记岔了收在了别处，或是方才不小心落在桌腿下了？”
曾妈妈也是心慌，她最是清楚老夫人对那珊瑚手串的看重，着急起来也顾不得许多，回嘴道：“二夫人这是什么话，奴婢可还没老糊涂呢。且这屋子就这丁点大的地方，奴婢能收到哪儿去？”
丫头婆子们爬在地上仔仔细细寻摸了一圈，只蹭了一身灰，那么大一串红手串总不至于是凭空不见了。老夫人在家里威风惯了，可那么多顾忌，当即沉着脸道：“既然不是落在地上了，那就是有人伸手拿了。把方才进了屋子的人都叫来，一个一个搜，我就不信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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