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靖川握着筷子，定定的看她。
火锅里，浓白的汤水翻滚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像薛慕春此时的心情，也像邵靖川内心的愤怒。
他没有拿她递过来的鱼，过了几秒，他垂下眸子。
铜炉里，那鱼片已经被翻滚的汤水撕碎，没有成型的了。
他轻轻的吸了口气，道：“你已经决定给他了？”
薛慕春将碟子放在桌上，拿勺去捞那稀碎的鱼，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会考虑别的。”
邵靖川看了她一眼，这才慢条斯理的捞起鱼汤。他道：“如果我不答应，你真的不跟他合作吗？”
薛慕春嗯了一声，她这代理权本来就是他让出来的。
邵靖川又看了她一眼，捏着勺喝了两口，再开口：“如果你愿意跟我结婚的话，你就可以跟他做这笔生意。”
薛慕春的手顿住，抬头，呆呆的看着他。
邵靖川这回没再看她，只是神色淡漠的喝着鱼汤。“薛慕春，做医生，你有名气有技术，病人都会来找你。但是做药代，你是新手，很难从别人手里抢到市场。”
医生对应的是病人，药代对应的是医院，是两个不同的行业。
每家医院都跟固定的药代合作，若是那些药代做亨利的代理，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将诺普推销出去，可薛慕春是新手，是从别人的嘴里抢肉吃，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甚至会联起手来，抵制薛慕春手上的药物。只要时间长了，她没有完成业绩，亨利就会再重新考虑新的代理人，然后，进行下一轮竞争。
“……相信你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在徐自行给你抛出‘橄榄枝’时，做这个打算吧？”
邵靖川抬眸，尖锐的目光直指人心。
薛慕春没有否认，她轻轻的吸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拿下这个代理权。我不能功亏一篑。”
邵靖川也说过，他那时的退出，会被集团内所有人鄙视、误解，但到了最终时刻，他们会庆幸他做的那个决定。
邵靖川沉默了下，道：“那个时候，我是这个意思。可如果是徐自行最终获得全体股东的认可，让他拿到了话语权，那我的退出，就没有了意义。”
“至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邵家会被排挤出话语圈行列。”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徐自行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做很多事情了。等到薛慕春查到了她想要的证据，亨利不可合作，以徐自行的能耐，他也有足够的时间掌控集团。
“我没有为我的家族做出什么贡献，也不能做邵家的罪人吧？”
但如果他们是夫妻，薛慕春与他成了一家人，就等于是邵家拿到了代理权，对于集团也就说得过去了。而徐自行即使拿到了分销代理权，也没有了太大的意义。
薛慕春轻抿了下唇角，反问道：“那你，可不可以提出来，由你来做抑制剂的分销代理？”
这样一来的话，话语权就还是邵家的。
邵靖川握着勺，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扯了抹笑：“薛慕春，现在我们谈话的重点，还是分销代理的问题吗？”
薛慕春一怔，明白过来，垂下了眼皮，筷子轻轻的戳着碗底。
她没想到邵靖川会提出来结婚的事情，她最大的揣度，只是反对，让她再想想别的办法。
她抿了下嘴唇，低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邵靖川的眼眸中闪过失望。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用结婚来逼她，是自私，也是趁火打劫。可是，他也清楚，徐自行这个时候提出分销代理的提议，同样的不怀好意。
他道：“分手，也可以再复合。”
“现在的你，跟以前不一样。你是可以帮邵家拿到仁康话语权的总代理人，也与薛家没了关系，我会说服叔叔，说服家里人。”
薛慕春的眼眸瞧着原木桌的纹理，一时无话。
她还没有到为了渠道分销代理，用自己做交换的地步。
她滑动了下喉咙，抬眸轻轻笑着看向邵靖川，道：“假如我跟你结婚了，将来有一天，亨利跟辰欧一样出事了，甚至比辰欧的情况更糟糕，跟亨利有关的我，会被唾骂，名誉一落千丈。那么邵家会怎么做？”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我，是邵太太。邵家跟我捆绑在了一条船上，到时候，我会被丢下船吧？”
她轻轻的笑着，笑容里盛着讽刺。
薛慕春很清楚豪门有多无情，那是很容易就能预见的未来。
而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利益交换的婚姻，再也不想来第二遍。
说完，她垂下眼睫，喝了口有点凉了的鱼汤。鱼肉煮得时间太长了，老得像是豆渣一样索然无味，还带着浓郁的腥味。
“邵靖川，拒绝你，也是为了你好。”
她要查父亲的案子，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荣辱生死，她会自己一个人扛着。
邵靖川拧眉看着她，失望过后，只觉得她那淡淡的笑，轻得如一缕薄烟，抓不住，也揪紧了他的心脏。
最后，他吐了口气，道：“我会跟叔叔提议做分销代理。”
……
“做二级代理？”邵君健坐在办公桌后面，打量着侄子，手指在扶手上摩挲。
邵靖川道：“叔叔，你应该听说了，薛慕春已经联系了不少渠道商，正在做筛选。如果仁康加入进去，以我跟她的交情，是可以拿到代理权的。”
余央看了眼邵靖川，回头对着邵君健道：“我反对。”
邵君健瞧向她：“理由呢？”
余央上前了一步，道：“之前，靖川可以拿到代理权，他最后一步没有签约，将总代理让了出去。现在做二级代理，不是太可笑了吗？”
“要怎么跟集团股东们说，我们不做总代理，却对二级代理更有兴趣？”
这是啪啪的打自己的脸，让人戳邵靖川的脊梁骨，说他没胆做大，甘愿在别人背后拾人牙慧。
对于一个继承人来说，没有胆魄，没有担当，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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